如無意外,這應該是我今年在香港這土地上最後的一篇文字,許多思緒雜亂而無章,往往與別人道別後或下班回家之時,想說出來的事情最多。
許多許多的事無法直直的和人說出來,無關想與不想,是能與不能的問題。和別人談天時都是下意識地在對話,沒有足夠的時間好好組織事情的起伏與個人的情感。
說不出來反而倒好,畢竟世上的人都只是自說自話,即使對方與你牛頭不搭馬嘴也沒關係,對話依然可以繼續下去,畢竟通常聆聽方願意專心聆聽你在說什麼的時間大概也只有十多秒,待你說完的下一刻他就會表達自己的相關經歷,對於你所說的事,他可算浮遊於感興趣與毫無趣味之間。
與其默默地感受到不被尊重,倒不如靜靜地一個人獨處,把想表達的用文字描繪出來,畢竟縱使能口齒伶俐地說出來,遣詞用字也絕不像把文字寫出來般優美或沉贅,然而即使每組詞彙都各自有它想表達出來的意思,聆聽的人也絕不會有這個心力去慢慢分析。反而寫出來,自我安慰地說懂的人自然會懂、有緣之人自然會看到,孤高地別樹一格,把事情都埋在一個無人之境更令人心安。
說起文字,這個暑假看了好幾本書,有英文、各類小說、學術性的、純粹娛樂的……現在正在閱讀村上春樹《1Q84》的旅途上,這書我已經買了好些年,昨天終於開始翻開它。
花了大約兩天餘暇時間,例如乘車的途中、上班無人而精神又不太累的時候閱讀,才只進行到第八章,不禁就問起自己這樣的看書速度正常嗎?
其實也無甚正常不正常,只是翻看一頁的文字時能感覺到身邊時間流逝,彷如獨處另一個時空般,身邊人所作所為都與自己無關,所需做的就只是閱讀並進行幻想,當完成預其進度合上書本呼一口氣之時,才感覺自己重新投進與旁人相同的世界。
是的,我閱讀文學作品時有個頗算奇怪的習慣,不在腦海中幻想文字所描寫的東西我是不能去理解任何一組書中的文字。花的香氣、主角的臉孔、街道的聲音,我都慣於用自身經歷去進行幻想。若然遇上自己根本沒有接觸過的事物,例如紅酒中有法國某葡萄種植場的泥土氣味,這是我一輩子也不會去主動接觸的氣味,即使接觸到也不見得會在我腦海中留下鮮明的印象。於是我停在該處,糾結極久,與其進行無聲的精神鬥爭,總妄想在記憶中尋找一種與其氛圍相似的事物去說服自己。
當然,這種情況往往都是敗北收場,於是只能勉為其難地嘗試叫自己忽略這組文字,可是跳過這組文字時內心深處就會浮現出我根本沒有真正理解文章的呼喊,正如我到現在還是偶爾會想起Deborah Harkness《魔法覺醒》中對紅酒、夜景與校舍的描述、《Shadow of night》中對古倫敦街景與氛圍的描繪。
是故,我喜歡上文學堂,由「專業人士」去解釋、說服我文章每個細節的來由與意義,畢竟我算是個極易被說服的人。
我不敢說我算不算是個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人,可是一但讓我感受到你的不專業,要再次取信於我卻是極為困難的事,正如我寧願你欺瞞我一輩子,也不要讓我發現你曾對我說謊的道理一樣,這是我個人的信條。所以網上的資訊總給我一種不可靠的印象,即使「專業人士」也是從網上備課都好,至少我不清楚過程。
於香港的這兩個月,不如意的事可謂沒有,但也說不上感到滿意。偶爾到灣仔上班,明明沒什麼特別的事情需要做卻總是感覺到累人,想過倒不如辭職不幹,當兩個月御用閒人,卻又不想自己閒得發慌,與朋友出外卻又總是諸多阻滯,想起各種不順心的煩事又任性地撇下一句:「不去了。」便又躺在床上無所事事等晚飯。
雖然這些都不是什麼新鮮事,回想起來,我的人生卻是這樣一直渾渾沌沌的過。說不上喜歡這生活,卻又並非討厭。
提起討厭,今天一直在想到底到怎樣的一個程度才算得上討厭一個人,又或者憎恨一個人?避而不見?說其壞話?
我對此真的毫無頭緒。
近來一直對某個女性朋友避以不見,Tina剛問我:「妳和她吵架了?」
我直說沒有。
她又問:「那就是妳單方面地…?」
她沒有說下去,就好像是彼此之間的共識似的。可是我沒有這個「共」識,也沒有嘗試去理解她的言下之意,只回了一句「算是吧。反正今次回來就是不想看見她。」
到底Tina沒有說出來的話是指我單方面地討厭她,抑或純粹單純描述我單方面地避開她,還是兩者兼有?我沒有深究,真要說的話我也沒有討厭那個女生,反倒是有點害怕見到她,如果在無可避免的場合下看見她,我也不會立即掉頭就走,和善地點個頭、微笑,然後東扯西談,這些虛偽的基本應酬技能我還是能夠應付自如的。
好幾年來,一直有人問我明明她待我那麼好,為什麼討厭她,我也說不上來。多次試過笨拙地從口中表達,也嘗試過像現在這樣靜下來地好好與文字一塊思考討厭她的地方,我還是寫不出來。
她不像Bosco那種一句天生氣場不合就可以解決的事,畢竟雖然我經常敷衍別人對我和Bosco的關係為什麼如此惡劣的同時,也能如此地談笑風生,我都是以上述那句應答,實際上我卻心知肚明Bosco惹到我的地方在那。但那個女生不一樣,完全地不一樣,是那種連我也想不出有什麼惹到我的感覺。
我把她描述成「世界女」,但要深究下去的話,她絕對不是。說她對我客套地裝熟,也算不上。至於口不對心,這好像也不是她一個人的專利,也非什麼特別特出的地方。反正我就是看不過眼她說重視我這個朋友時,我確確實實感覺不到真有其事,縱然別人多年都說我對她太苛刻,她真的待我很好什麼的,反正我感覺不到就是感覺不到,這是我個人的問題。
至於我討不討厭她,我真的說不上來。
我好像一直都流連遊走在灰色的陰沉地帶,與自身進行矛盾的抗爭,爭不出一個結果,就讓一切順其自然。
「你有自信面談會順利嗎?」
「第六感。」小松說。「我的第六感很靈,不管什麼,我好像都沒有天賦才華,不過只有第六感很強。不好意思,不過就憑這一點活到現在。嘿,天吾,才華和第六感,最大的差別你想是什麼?」
「不知道啊。」
「不管有麼天賦的才華都不一定能填飽肚子,不過如果有靈敏的第六感,卻不愁沒飯吃。」
「我會記得。」天吾說
——《1Q84》第六章
正如音樂一事一樣。近這兩天,上直到遇到需要談天的對像之前,我慣常地走在街上讓耳機封閉自己,選擇讓音樂與歌聲療癒孤寂之時,突然卻發現什麼都填補不了我的空虛。無論是激進的搖滾樂與尖叫聲、平淡無奇卻帶有點點漣漪的流行音樂、清靜如水的純古典音樂,不論什麼語種、樂器與音樂類型,都缺失了以往那種讓音樂充斥我面前的世界、讓生活帶著節奏的感覺,我整個人彷彿失去了一塊,感覺不到自己在生活。
我一直在找,嘗試了許多我從前都不會聽的樂曲,也試了太多太多的音樂類型,還是填不了那空洞,我還在尋找辦法,那是連閱讀再多再好的書藉也填補不了的缺失。
談起文章,我不是說自己正在看《1Q84》這件事嗎?說起來,剛剛在車上細想了一個問題,於我自身而言,什麼才是一本好的文學作品?什麼才是一本好書藉?
我個人而言十分喜歡護玄寫的《特殊傳說》,只花數小時便能閱畢,情節有趣生動,是本會讓我真的當眾笑出來的書。水泉寫的《風動鳴》也是一本讓我印象極深,暗黑系帶點史詩式悲傷又算不上悲壯的流行輕小說,當然Deborah Harkness《魔法覺醒》系列這種被放置於現代文學中,卻又被我單方面認為是流行小說的奇幻作品也很得我心。
可是我就是這麼沉醉於流行小說當中嗎?我也喜歡閱讀艱澀的文學作品,正如魯迅的小說集,張愛玲小說中對民國與感情的抽寫,龍應台、余光中、梁實秋一行人的散文,村上春樹、三島由紀夫、Camus等的小說都令我極感興趣。
但往往閱讀這些作品並沒有表面想像的那麼淺易,離開了學校的課堂便只能靠網上及個人去揣摩作者的本意,及膚淺地欣賞其技巧,當然即使曾經在課堂讀過魯迅的作品也不見得如今的我會一一記住他用了多少次精明的暗喻、每次比喻的喻體與喻意又是什麼。現如今我還是極其嘆息長大後沒被人導讀的機會了。
是故,要是我讀不透該文章,又或是我花費極長時間於一本作品時,我會相信這就是一本有閱讀價值的書,無關個人喜好,而是那個作者的文字值不值得世間對他的褒獎,值不值市場對他訂立的價錢,值不值我花時間去閱讀其作品。
至於流行小說這些極為個人喜好的事,與文字的價值根本無法相提,個人喜好的書藉說不上是無價,但也提不上「文字價值」這一回事,有的只是作家個人意念與讀者喜好。
我就是如此無知且缺失品味的一個人。
「一定還要有『特別的什麼』才行。至少,要含有某種讓我讀不透的東西才行。我啊,尤其以小說來講,對於自己讀不透的東西評價最高。對於我能讀透的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
——《1Q84》第二章,小松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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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補:這大概是我今年第一篇有編改錯字與文法的日記,往日的我都隨性地由它而去,實在過份慵懶。